文化研究国际中心

侧记〈超剪:语言之后〉影研会III

  • 2022-11-30
  • Cindy

 讲者/主持人|林欣怡 国立阳明交通大学应用艺术研究所副教授
 导演|阮纯诗
 放映影片|每天都是七〇年代(2018,15分钟)、十一个男人(2016,28分钟)
 文字纪录整理|阳交大应艺所硕生柯祖皓.英文翻译|阳交大应艺所硕生林玟君
 时间:2022/11/3(二)14:30—17:30
 地点:国立阳明交通大学人社一馆 R314



十一月一日下午,由阳明交大应艺所林欣怡副教授主持的「超剪:语言之后」影研会在人社一馆三楼举行。本次放映座谈延续了「软电影:超级剪接与数据库美学」课程中对于数据库电影的探讨,围绕于标靶导演阮纯诗(Nguyễn Trinh Thi)的两部作品:《Everyday’s the Seventies 》(2018, 15min)、《Eleven Men》(2016, 28min)展开讨论。在《Everyday’s the Seventies 》中,阮纯诗透过调度既存的影像数据库,在主流历史的大叙事外将个人采访、媒体与电影以超级剪接(supercut)的形式重新结构为另一种历史的声音;《Eleven Men》中则聚焦于越南演员阮如琼(Nhu Quynh)在1966至2000年所出演的八部电影,透过将卡夫卡(Franz Kafka)的小说《十一个儿子》(Eleven Sons,1919)改编为画外音,阮纯诗借由对电影中跨越数十年出现的「同一个女人」的影像剪接,虚构出一个女人对于她的十一个男人的描述,给予这个无名的形象一个陈述自己的机会。

延续影研会一贯的问题意识,当数据库开始作为一种影像的方法,则我们可以如何透过此种影像思考?在阮纯诗的作品中,我们可以观察到一种透过影像去思考历史的尝试,以及超级剪接此种技术如何重新结构出观看影像的视线。关于此次放映,林欣怡老师提出将傅柯的观点平行于此次讨论,作为一种观看的方法。她提及在《傅柯看电影》(Foucault at the movies,2018)书中〈引言:米歇尔.傅柯的剪辑〉(Introduction: Michel Foucault's Cut)章节的段落:「哲学活动不满足于将艺术实践看作对象,而是要在它身上发现哲学自身的问题,所以这两者在蒙太奇或剪辑(short cut)中获得重生。」(Maniglier, Patrice and Zabunyan, Dork, 2018: x)对傅柯而言,哲学与艺术的关系并非阶级的,而属平行对视,因此,影像或艺术应当是在观看、触摸的同时意识到某种问题意识,而非透过理论论述切割成为对象。影像往往容易成为依附于文字、语言、叙事等物的次要角色,而电影哲学则成为一种时尚热潮。然而,这些透过哲学系统的介入来给出观看方法的言说,已经将观看电影及思考电影的可能框限,同时也忽视了电影自身的表现。哲学与电影应当被视为两种面对同一问题意识的表达路径,从中去发现一种影像与哲学的竞合(而非竞争)关系,这便是某种「它种的思考」(thinking otherwise),并透过它种的思考寻找书写历史的另外一种方式——并非服从于某种叙事规则,而是以此去介入尚未编码、尚未被重新架构的事件。如果需要一种「说」的方式,则它并非是要讲述某段历史,而是尽量以不同方式呈现,对傅柯而言,电影则具有捕捉这种微观历史的可能性。

回到放映的作品,林老师举例在《Eleven Men》中至少有六部电影与战争相关,明显地隶属于某种意识型态下生产的影像,然而它们却在这部电影中被重新排序、碎片化,并且透过一个文学的改编文本来陈述——这些结构无需过度的诠释,仅仅将其摊开,我们便可以意识到这之中有某个对象是看似可追溯、实则不能的,这便是超剪的魅力,它可以将对象隐身于作者建构的言说方式中,却拒绝从属于某种典范,避免进入被言说后再次沉默的历史。林老师最后提到:「〈超剪:语言之后〉这个论题对我而言便是让这些没有实体的历史成为一个影像事件。成为事件,而非成为历史本身,即便它最终很有可能成为历史。让它们进入语言,并且在语言之后成为另一种思考,以便让我们重新衡量自身身份的尺寸和规格。」

放映结束后,分别由硕士生林玟君、柯祖皓及沈昕皜以个别的角度切入超剪、数据库电影与此次放映作品的讨论。林玟君在回应中提到,在《Eleven Men》中出现片段的回放(rewind)提供了观众得知影像并非以正常速度播放的线索,这使得影像看起来像是档案而非电影,这样的操作使得观众在面对影像时会开启不同的情绪反应,甚至错认影像主体的情绪。而在《Everyday’s the Seventies》中交织互文的影像档案则透过档案、电影与纪录片的画面、画外音配置,实验一种视觉建构的可能,玟君举例论文电影《远离越南》(Loin du Viêtnam,1967)中的一段叙述:「在几分钟内,这部电影将会结束。你们会离开这个房间,大部分的你们会回到和平的世界。这也是我们,我们知道忘记当前的现实是多么容易。我们离越南太遥远。我们对越南的感受差异其实有如我们有着和越南不同的距离。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精密隐藏它自身目标、专断地美德以及它自身暴力的社会。这场战争不是历史的意外。也不是一个待解决的殖民问题。它就在这里。围绕着我们。在我们里面。」观众看完一部电影,随即远离未曾抵达过的他方。同样地,透过电影重返现场是不可能的,但是可以利用谁说过的话接近那个想像,并且借着倒带再播放去抖露、摇动电影语言的寓意。

沈昕皜则透过对《Eleven Men》的制作场景想像,从观看数据库电影的身体出发思考,数据库电影给出了什么不同的感知经验,以及如何给出一种新的观看。透过电脑与档案互动、编辑建构影像场景的工作模式,我们可以想像拼贴影音资料时的某种姿势,生产环境同时也展示了媒介的外观结构。相较于传统电影所给出感觉形式上的混合,数据库所呈现的清单列表与电影的时间轴混合,视觉、听觉的资料拼贴,则重新敞开了观者对于形体以及结构的观看与感受。柯祖皓的回应则试图聚焦出一种面对数据库电影——立方体影像——的观看视线:当影像透过调度形成影像数据库,则在这样宏的影像量体中,视线或许是停滞不动,或等待被影像召唤的;同样地,在这样密集且复杂的影像集合中也并不存在理想的观众。这形成了一种影像的回视,而观众也将透过这种回视,在观看数据库电影的同时反复确认身为观众的位置所在。而以身在一个从一开始就需要选择影像(或者,被影像选择)的时代,如何在这样巨大而且多层的数据库中确认自己在哪里?如何透过这样的遭逢确认而非破碎自己?或许只有带着这样的观看意识,才能以众多庞杂的影像作为定位点,进而透过观看去建立个人与影像间的私人系谱,从而在被无数影像复盖的此刻,寻得一条回到自身的路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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